“嘿!你别睡啊!现在正是个机会,休风,咱赶紧打开后烟道看看!”王大力请求。
“我太困了,你愿意打,你自己去打开吧!看,沒烧漏箅子,记着给我买一瓶山西白,另外还得打食堂的两个肉菜!”说着,直直的坐在椅上又打起盹來。
“如果箅子烧漏了呢?你也应该给我买瓶就,俩肉菜啊!”王大力说。
“给你买甚酒啊!我一个老大学生,挣得还沒你多,要是烧坏了,就只给我买一瓶酒,不要肉菜了!”他似梦似醒地说。
把后烟道的井盖打开,王大力探下头,用手电一照,只见一个热风炉的后烟道下,像葡萄珠似地摊着一堆拳头般大的耐火球。
漏了,果然把后烟道铁箅子烧漏了,王大力怕中煤气,忙直起身进屋,摇醒孙技术员说:“孙大技术员,炉箅子烧漏了,耐火球漏的满后烟道都是!”
“瞎扯毬甚呢?不可能!”孙技术员连眼都未睁说道。
“真的,不骗你,真的!”几个热风炉工同时说。
“真的,!”孙技术员睁开眼,一下站起來,抢过王大力手中的电筒,忙奔出屋,趴在后烟道的井口探下头去,看了好一会儿才缩出头说:“真他娘日毬怪了,这拖着耐火球的铸铁箅子竟然给烧漏了,不可想象,不可想象,赶快拆下铁箅子,把烟道里的球再倒热风炉里去!”
“你输了,给我买酒吧!”王大力追问。
“买甚啊!你看,都到甚时候了,,,,,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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欧阳秋大学毕业后,被封到北京建工局,他们一起分來的共有五个大学生,到建工局报道后,人事处的同志问:“你们是愿意留在建工局机关工作呢?还是愿意到建筑公司去,五个人在建工局机关能留三个,另两个要分到建筑公司,你们考虑一下!”
“留建工局机关干什么工作!”欧阳秋问。
“设计室,设计图纸,画图,描图!”
“我们看看去好吗?”一个分來的大学生说。
“可以,看看去吧!”人事处的同志说。
于是带领他们到设计室参观,欧阳秋看到,一间又一间的屋子里不少人都趴在桌前画着图纸,有年轻的,有年老的,有戴眼镜的,有沒戴眼镜的,都在忙忙碌碌,他原來在高原钢铁厂画过图纸,也描过图纸,知道画图纸和描图纸很繁琐,不禁皱了皱眉。
那位人事处的干部看到他这样,不禁问:“不喜欢在设计室工作吗?”
欧阳秋沒有回答,转而问:“他们设计室主任多大年纪!”
“不大,比你大不了几岁,设计室主任副主任都是三十一二岁!”
“这些设计人员都是哪个大学毕业的!”欧阳秋又问。
“哪个大学毕业的都有,有北大的,有清华的,哈工大的,华北工程学院的,华南理工大学,上海复旦的都有,怎么了?”
“有北京建工学院的吗?”欧阳秋问。
“有啊!那不是!”人事处的干部指指一个有些秃顶俯首在看图纸四十來岁的中年人。
“他是科长!”
“还不是!”那位人事处干部说。
欧阳秋心里凉了起來,这么多好学校的大学毕业生,比自己所在的北京建工学院名气都大,主任副主任又都是三十來岁的年轻人,自己來这机关,不等于是米粒之珠扔到珍珠堆里,颗颗珍珠又大又亮,自己这颗米粒之珠怎么放光华呢?和自己同校的北京建工学院的师兄都四十來岁了,连个科长还沒混上,自己如果留机关,哪时候才能熬到现任那三十來岁的主任副主任退休。
何况他们退休了,自己也五十岁了,恐怕也接不了他们主任的班,自己别泥巴牛入大海,一样沉了,化了,与其在机关无所作为,倒不如下到建筑公司去,在生产第一线,实打实的见见,实打实的干干,想妥之后,他便对那位人事干部说:“我想分到建筑公司去!”
欧阳秋被分到建筑公司,他这个公司是专门盖楼房的,他到建筑公司报道的第一天,便连呼吸也觉得畅快了,在这里他似乎找到了在高原钢铁厂时的一种亲切感,这里差不多都是工人,说话粗粗拉拉,大大咧咧,玩笑有荤有素,衣着也一水工作服,上面还粘些土。
这里本是个不太雅的地方,是和知识分子格调有些不太融的地方,可是欧阳秋便喜欢,觉得亲切,别人都是工人,他是干部,别的大部分人文化只是初中高中或小学,他是大学毕业生,别人工作服上有泥,安全帽又脏又旧,他的工作服劳动布又干净又新,安全帽又亮又滑还闪着红色新塑料的光。
不言而喻,他出现在建楼工地上,人们都知道他是新來的大学生技术员,都会向他投來尊敬的目光,他自己便觉得比干粗活的工人身份地位要高了,欧阳秋是个有智慧又好学的人,从挖楼房的地基开始,他便注意观察,仔细计算,不光把工程质量方面的事,还计算工时费用,再从楼房打主体结构,砌墙,抹灰,做防水,安玻璃,一道道工序他都认真学,严格把关,他要熟悉盖楼房的每道工序,把它们都要掌握好,学懂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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赵亮到火车站送妻子胡雪花上北京,胡雪花和侯三变的对调进行的很顺利,胡雪花的父亲是商业局长,不仅买了自行车,缝纫机,手表,就连照相机也托人到太原买到了,侯三变收了这位局长大人的好处,也不敢继续抬高价码,怕万一惹恼了局长大人。
他的肝有点毛病,局长如果往重工局说句话,他侯三变怕很难调到高原钢铁厂,见好就收,他便和胡雪花痛痛快快办成对调,侯三变调到忻县食品公司,一天班沒上,又调到高原钢铁厂。
“宝儿,和妈再见!”赵亮抱起女儿,从车窗口向列车里的胡雪花招招手。
闺女宝儿伸着小手向车里的胡雪花不停挥动。
“宝儿,听爸的话,听姥姥和姥爷的话!”胡雪花声音哽咽,坐在椅上,向车窗外的女儿挥手,列车开动了,胡雪花独自坐在椅子上,心里既是激动,又有些忐忑不安,自己生在忻县,长在忻县,又在忻县工作,从沒想过去能去北京。
她是个容易满足的人,在忻县上学她满足,在忻县工作她也满足,嫁个北京知青,她仍是满足,对一两年能去北京一趟看看公婆,看看**,逛逛东单西单百货大楼,她就觉得不错了,从沒想过能到北京工作。
在她想象里最大的奢望是如果哪天赵亮能调回北京,她带着孩子每年去北京住个十天八天探亲假就行了,十万个沒想到,赵亮沒回北京,她到调到北京了。
阴差阳错,鬼使神差,自己的父亲不知是出于什么考虑,逮这么个好的机会,沒让家在北京的赵亮对换,反而让自己对换去了北京,她知道这是父亲爱女之切,也知道父亲怕女婿独自调回北京后日久天长,两地分居,把在忻县的自己甩了。
所以,与其自己千方百计防人,不如让人千方百计防自己,到底父亲是干部,看法和想法都比自己看的远,看的果断,胡雪花明显感到,自己的丈夫赵亮知道是自己而不是他对调回北京的事后。虽然表面上刻意在笑着,在说赞同的话,可是胡雪花能看出丈夫的笑是一种伪装,说的支持言语也言不由衷。
在办成随迁人口一栏里,胡雪花填上女儿赵宝儿,赵亮却说:“如果填上女儿的名字,怕北京那面脸胡雪花的户口也不给上了!”
胡雪花沒理他,照样填上女儿的名字,想:给女儿上北京户口就上,不给上回忻县再给上上便是了,这次去北京,胡雪花要带上女儿一起上北京,赵亮又说:“你刚到北京,初次到工厂上班,带着女儿多不方便,留在忻县,我把她放姥姥家,我常去照顾,你在北京安心上班!”
胡雪花知道,这话明里是关心自己,暗中又防着女儿和自己都在北京,怕把他这个当丈夫和爸爸的人忘了,小肚鸡肠,贼心眼蛮多。
胡雪花到北京第二汽车制造厂报到后,由于她是党员,在忻县食品公司又是党支部书记,又是主任,所以只在厂工会干了两个月,便给提拔为工厂的团委书记,工厂在厂区给她分了一间平房,作为宿舍。
胡雪花人长的漂亮,年轻,说话谦和,工作又认真负责,讲究工作方法,把工厂的团组织生活搞的很活跃,工作也搞的红红火火,年底,第二汽车厂的团委被北京评为先进团委,她自己也被评为先进工作者和先进党员。
胡雪花春节放假时,回到忻县,吃晚饭时,便把自己在北京工厂的事告诉丈夫赵亮,赵亮好像很有兴趣地听着,待胡雪花说完后,他突然问:“你们那个厂长和书记多大年纪了!”
“厂长四十來岁,书记五十岁上下!”胡雪花说。
“你们那厂长和书记他们的老婆都长的漂亮吗?”
“我怎么知道,我又沒去过厂长书记家,都沒见过他们爱人,不知道!”胡雪花猜测赵亮在怀疑自己,不禁生气地说。
“你到汽车厂工作都半年多了,又给提拔成团委书记,你一趟沒去过厂长和书记的家!”赵亮撇撇嘴,表示不相信。
“沒去过就是沒去过,你咋那么不相信人呢?你以为我干工作和你一样,净想着一些不正经的路子!”胡雪花有些生气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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刘炳坤自从见到侯三变调到炉前上班后,便问过他:“不是你肝上有毛病吗?地区重工业局人事处拒绝接收吗?怎么,现在通过什么关系又调來钢铁厂,到炉前上班了!”
侯三变笑笑说:“事在人为,你办不成的事,未见得别人办不成,和你对调,我转氨酶高些,让区重工业局卡住,但是和别人对调,地区重工业局就沒卡主!”m.biqubao.com
“走后门了,我找他们说理去!”刘炳坤忿忿地说。
“你找谁说理去呀,人家让我又到忻县县医院检查了一下身体,出的证明是我肝沒问題,重工业局一看沒问題,当然批了,我先对调到食品公司,才又从食品公司调到钢铁厂的!”
“那个和你对调到食品公司的人挺有路子啊!”
“当然,不光她是主任,她父亲也在咱地区是个大官!”
“呦,是谁啊!说來听听!”刘炳坤好奇心大起,不禁问道。
“这个我可不能说,对调时我答应人家,换成后不要乱说人家名字,我就不能乱说,我要言而有信!”
“呵,你还挺守信用!”刘炳坤赞道,也并未把此事放在心上。
过去几日,刘炳坤王大力偶然上忻县街上去买熟肉,走进食品公司营业厅,刘炳坤猛然想起那日侯三变和自己说的话,不禁随口问那给自己称肉的售货员:“小师傅,问一下,你这柜台以前有个售货员怎么不见了!”
“谁啊!”那个称肉的售货员问。
“就是调去北京的那位!”
“你说她啊!她对调北京工作了,当然见不到了!”那位售货员说。
“她叫什么名字!”刘炳坤问。
“你找她什么事!”另一位年纪大的售货员走过來问。
“我该她钱还她!”刘炳坤急中生智道。
“她叫胡雪花,该她的钱还我吧!我碰到她丈夫替你给他!”那年纪大的女售货员说。
“她丈夫你能见到!”王大力插上一句。
“他丈夫又沒调回北京,经常能见到!”
“她丈夫是谁!”刘炳坤又问。
“叫赵亮,是钢铁厂的,你见她多少钱,交给我!”
“不是我欠她钱,是她欠我钱!”刘炳坤脑筋來个急转弯。
“神经病!”那年纪大的女售货员低声骂了一句,转身离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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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赵亮,问你点事!”刘炳坤截住赵亮。
“什么事!”赵亮站住。
“胡雪花是不是你爱人!”
“是啊!怎么了?”赵亮答。
“她是不是和咱们新调來的炉前工侯三变对调去的北京!”
“对啊!”赵亮坦然地答。
“你知道不知道我先前和侯三变对调过!”
“知道一点!”
“知道了,你还和他对调!”刘炳坤愤怒地说。
“我和你说,刘炳坤,你撒气找错地方了,我沒和他对调,我要和他对调回了北京我还在这,我想和他对调,但是对调不成啊!他肝上有毛病,咱重工业局不批呀!”赵亮一摊双手,一副无可奈何的样。
“于是你让你爱人和她对调,你爱人调回北京了!”
“那也不是我的主意,也不是我能力所能办到的,我也不太想让我爱人调到北京,你说她一个二十來岁不到三十岁的年轻女人,单个在北京,我的心能放下吗?就和陈鲁平常年在北京一样,我看你也是常往北京跑,也是心放不下啊!哥们儿,现在不是埋怨的时候,是该琢磨咱哥们咋能尽快调回北京的事,不然这两地生活,日久生变,真要各走各路了!”
正在刘炳坤为调不回北京而焦急的时候,刘炳坤的父亲來了封信,说以前的一个老下级來看他,现在在北京的一个劳改农场当副场长。
两人闲聊中,刘炳坤的父亲问:“你们劳改农场能调进个人吗?”
“不太容易,因为这个劳改农场属北京劳改局管,劳改局属公检法管,但是他是劳改局的副场长,要想调进一个半个人,托托关系,问題还是不大的!”
“你看,能不能把我儿子调你们劳改农场当个警察!”
“每年我们都有几个指标,因为这劳改农场虽然属于北京市,可离市中心快一百里路了,市里的警察都不愿意到那里工作,劳改农场工作又比市里其它公安工作待遇低,常有往市里调回去的,少有市里要求调劳改农场工作的,所以要经常补招些工作人员!”
“山西的行吗?”刘炳坤的父亲把刘炳坤的情况向他诉说了一遍。
“老首长,您别着急,我想想办法把这事给你解决了,但您先问问您儿子,劳改农场离市区远,他去不去,待遇低,又危险,他干不干,如果干的话,您给我打个电话!”
刘炳坤想了想,也行,饥不择食,慌不择路,一百里,也比近千里近。虽然在劳改农场工作,总算是在北京工作,于是便回了一封信,表示同意。
等了一个月,又寄來信,让刘炳坤写一个申请表,就是申请调到劳改农场工作的请调报告,这个好写,刘炳坤和侯三变对调时写过,于是依葫芦画瓢又写了一张,夹在信中寄回,又过了一个月,又寄來几张履历表,政审表,让自己填上,证明自己以前在上学和厂里沒有受到过任何处分,也沒被公安局处理过,刘炳坤一一填写完毕,到厂里盖上高原钢铁厂的公章,再用挂号信寄回,