两天过去了,白班和夜班都沒有出事故,王大力心安了,这几天他都沒回家,而是在厂宿舍找了个铺,临时睡几天,怕万一有事,好往厂里赶,比家里到厂要近得多,两天夜里惦记着热风炉往出折耐火砖的事,都沒睡个踏实觉,见两天都无事这夜王大力心里安静一些,回去洗把脸,晚上九点多钟头一挨枕头,便睡着了。
宿舍区离厂区二里多地,高炉的响声,上料车的哐哐倒料声,在寂静的夜里宿舍区仍能听的清清楚楚,王大力已习惯听这些响声,往往睡觉时听到这些响声便能睡着,听不到这些响声反而睡的不踏实或惊醒。
王大力睡的更甜,猛然听到高炉上升管发出哗哗的向上放烟声,继而上料的哐哐声也停止了,虽在熟睡中,王大力仍感到异常,不自觉地立刻苏醒,王大力感觉厂里可能有事,便坐了起來,细一听果然料车已停,哐哐上料声沒了:“是不是热风炉那出了什么问題!”王大力想到此,忙穿衣,刚把衣服穿完,厂里出事故的警报声便响了起來:“坏了!”王大力心中暗暗叫苦,忙往厂区赶去。
热风炉下并排躺着六个人,每人身下垫着件旧大衣,一个个脸色灰暗,满脸灰尘,闭目张嘴,死一般地一动不动,王大力一看,车间王主任,炉台工长刘炳坤,两个热风工,和七八个炉前工都傻愣愣的围着这些躺着的人,有两三个人在窃窃私语。
“怎么了?”王大力一见,暗道坏了,便忙趴下,把自己的脸蛋贴在仰面朝天躺倒人的口鼻前,细细听听他们是否还有喘息声和感知一下他们的呼吸,还好着六个人都有气。
“怎么回事!”王大力问。
“在上面拆砖的,一人把砖搬下來时,跌倒了,我上去一看,炉里的两人也闭着眼睛呆着,我忙给高炉值班室打了电话,刘工长带着人过來了,和咱们热风工把路上和炉里的五个人都抬下來了!”不知从哪,张铁山钻了出來说。
“怎么一下熏倒六个人!”王大力问。
“有俩在上面还能说话,抬下來就不会说了!”一个热风工说。
王大力闻了闻,放躺倒的人那地方也有淡淡的煤气味,便说:“先把他们搬远点,这儿也有煤气!”众人七手八脚地区搬昏倒的几个人。
王大力纳闷,两天來都沒熏倒人,怎么一下熏倒六个人呢?难道刮南风把南边燃烧热风炉的煤气刮到北边热风炉顶上了,他在路灯下,抓把细土一扬,土尘往南刮去,不是,还是北风啊!那是为什么呢?难道设备出了问題,王大力便到热风炉周围查看,刚走到拆砖那个热风炉后面,突然感到别扭,一看,本该被关闭的后烟道阀门被人打开了:“谁打开的!”王大力厉声问。
跟在他身后的张铁山见问,忙说:“是我打开的,,,,,!”
“你为甚打开它!”
“把后烟道打开,拆砖的炉能凉快一些,煤气也能以后烟道跑掉!”张铁山觉得自己挺有理。
“胡说,不仅拆砖炉里剩余煤气跑不掉,反而是烟道里的煤气跑到拆转的炉里了,人才中的煤气!”王铁山低声严厉地说。
“咋打开后烟道,拆砖炉里的煤气烟囱抽不走!”张铁山有些心虚,低声问。
“要是三个热风炉都停烧,共用的后烟道,不管哪个热风炉后烟道打开,烟囱都会把那个热风炉里的剩余煤气抽走的,可是你炉停了,那两个炉还在烧,共用一个烟道,烟道是烧热的,煤气又不可能完全燃烧,所以烟道煤气是很浓的,热的,压力自然比凉的压力大,你那不烧的凉炉打开后烟道,上边防爆孔又打开,你那拆砖的炉不就是个大烟囱吗?那烟道的煤气不从你那抽上去,才怪呢?”
“真的!”张铁山悄声问。
“不是真的,怎么熏到那么多人!”
“大力,你可千万别向领导说啊!我求求你了!”张铁山突然给王大力跪下。
“你起來,先把后烟道阀门关上!”王大力低声说,张铁山忙把后烟道阀门关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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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大力,中午到我那屋一趟!”上午才十点,张铁山來到热风值班室,对王大力说。
“张师傅,你白天不睡觉,让我中午去你那里干甚!”王大力知道昨夜出了事后,张铁山怕自己说出后烟道阀门被打开的事,要请自己喝酒,但想:张铁山由于家庭困难,自己來热风炉和他相处几年,别说酒了,烟也只抽了他可数的几支,便装不知作甚去。
“我请你喝酒!”张铁山见其他两个热风工换炉去,屋里只剩王大力时说。
“我离不开,我也不敢离开,酒就免了吧!好烟给我一颗!”张铁山忙从上衣兜里拿出一盒沒打开的迎泽烟,掏出一支递给王大力,并用打火机给他点燃。
“大力,王主任沒问昨夜熏人的事吧!”张铁山声音怯怯地问。
“问了,咋沒问,好在六个人都沒大碍,躺了几个钟头都起身自己走动了,我跟王主任说,改造炉时我就建议停产改造,车间和厂里不听,现在出事故我只得说设备不严密,跑煤气和不停炉燃烧所造成的,王主任说以后多注意点,千万别让他们随便摘下防毒面具!”
“沒说开后烟道的事!”
“沒说,我哪能出卖你啊!你是我的老师傅。虽然现在我是班长,但你是热风炉元老,我哥们不能干那沒义气的事!”王大力想,我敢说是你打开后烟道吗?如果说了你是班里的人,班里哪个工人出事故也都有班长责任,好在事故不大沒伤残人,沒死人,推到设备事故上也就是了。
“班长,您说咱热风炉煤气怎那么厉害,一下就熏倒了六个人!”一个回屋的年轻热风工问。
“热风炉煤气大啊!大骡子大马都能熏倒,六个人算甚!”张铁山又摆起老师傅的架子,抢过话说。
“煤气啊!咱们高炉煤气,主要成分是一氧化碳,一个氧,一个碳,也就是co,这个氧呢?很活跃,吸到身体里溶进血液中,和身体离原储藏的氧迅速结合成二氧化碳,人身体里血的运行,主要靠氧,那氧被一氧化碳抢去合成二氧化碳,人身体便会急速缺氧,人血里沒氧便不流动,人脑中无血便使人昏迷,胸中无血流动,心脏便停止跳动,人便完壳壳了!”王大力听厂技术员讲课时所讲的话说给那热风工。
“哦,这么回事!”那年轻热风工好似明白了。
“甚的一氧二氧,人吃煤气就死,还什么氧沒了,氧给抢走了,给他们说这些作甚!”张铁山说。
“说说好啊!你给别人听,别人还懒得听呢?”正说话间,两个三十來岁的男人拎着个装的满满手提袋走进热风值班室。
“你找谁!”张铁山问。
“我找班长!”其中一人说。
“我就是班长,有什么事!”王大力见有人找,便问。
“我们是阳泉耐火砖厂的,來推销耐火砖和耐火球的,我们找到你厂供销科,供销科让找生产科,我们找到生产科,生产科让找冶炼车间,我们找到车间王主任,王主任让找热风班班长!”那人像说绕口令一样说。
“绕了半天,找我有甚事!”王大力不明白。
那人从手提袋中掏出几个像耐火砖材料制成的拳头大小的耐火球说:“这是我厂生产的耐火球,听说你厂改造热风炉,要用耐火球,我们就像你们用我厂产品,和你们厂联系,你厂供销科让我们拿來几个样品,供销科不敢定性样品质量,让生产科鉴定,生产科也不敢定性,让冶炼车间,王主任也不好定性,让我把产品拿到你这里,让你看看!”
“是么,等会儿我给车间打个电话!”王大力说着给车间打了电话证实,车间确让自己鉴别一下耐火球的质量,便说:“你们先把耐火球留下,我放到热风炉里先烧一天,如果烧的不变形,我再向车间王主任说。
热风耐火球在热风炉里烧了两天,拿出來观察了一下,沒变形也沒裂纹,质量还可以,王大力便把结果告诉了王主任,几天后拿个來推销耐火球的人來了,一进热风炉值班室便放下一个手提袋说:“谢谢你们,谢谢!”说完便要离开。
“你那手提袋!”王大力喊住他。
“这是给你们的!”
王大力说:“那不行,我们不能要你给的东西,以为我们占小便宜才说耐火球合格呢?”
“我不会说出去,再说,你是先鉴定耐火球质量的,我是后给你烟的!”
“不要,我们不能要!”王大力坚持不要。
“师傅,我知道你廉洁,这几条烟也只是个小意思,值不了俩钱,这烟也不是我掏自己钱买的,是我们厂买的,我们卖给谁家耐火材料,都要送点见面礼,你就别推脱了!”那人说着便出了屋,