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十五章 猪尾巴(1 / 1)

“我给您调來的这个人对咱们厂能有帮助!”欧阳秋见对方爱答不理,就在话里掺了些作料。

“嗯!”科长眼离开图纸,望了望欧阳秋:“能有什么帮助!”

“能给咱们解决一些生产和设备上的难題!”

“真的,他是大学毕业,还是中专毕业!”

“她不是大学也不是中专,只是个初中生,北京插队青年!”

“那怎么能解决咱厂的生产难題,你哄我呢吧!”科长小小,重新又低头看桌上的图纸。

“她爸爸在冶金部,是高级工程师!”

“你说什么?”科长似乎沒听清,忙抬起头看着欧阳秋问。

“我说,我要调的这个人她父亲是冶金部的高级工程师!”

“真的!”科长的眼睛放出光來:“是炼铁方面的吗?”

“是炼钢炼铁方面的,,,,,!”

“现在在哪!”

“现在还在河南省下放劳动!”

“那沒关系,他下放劳动,这方面人也认识多,关系也多,你那个同学是在村里还是!”

“在河南一个机械厂!”

“那好说,不用招工了,直接调來就行了!”

“她是个女的,,,,,!”欧阳秋说。

“女的沒关系,只要她父亲是冶金部的工程师就行!”生产科长兴奋地说。

三个月后,胡有水出院回家休养去了,赵亮回了厂里,歇了两天便开始上班,在医院照顾胡有水时,嫌工作累,脏,晚上睡不好觉,回厂一拉料,便又觉得还是医院照顾病人的活轻,舒服的多。

夜里上了班,白天洗涮后便到县城逛逛,在太原呆了几个月,再看忻县,便觉得小多了,但是地方小也好,人少车少,安静,马路中间你随便走,半天也碰不到一辆汽车,行人也是稍稍的。

饭馆里吃了碗面,各商店转转,也有一种别后重回家乡的亲切感,走着走着,进了食品店,点心饼子饼干零零落落地摆在玻璃柜台里,两个年轻的女售货员站在柜台后,一边磕瓜子一边聊天,食品店屋子很长,屋子这边卖点心,饼干,饼子之类,那头便是卖肉的。

赵亮來过卖肉这里几次,但从未买过东西,因为买肉是要肉票,他在厂里食堂吃饭,食堂早把他的肉票扣下了,所以自打进厂,他从未见过肉票。

赵亮随便地看看肉板上堆着的几片肉,又看看肉板边一个大大的玻璃柜台,之间透过玻璃,看到里面一个白糖瓷大方盘里放着几根煮熟的猪尾巴,赵亮一看猪尾巴,口水立刻流出,到嘴角忙吸回去。

不知为什么?他总觉得猪肉不如猪头肉香,猪头肉不如猪蹄香,猪蹄不如猪尾巴香,他问过别人,人家告诉他,猪身上越爱活动的地方越香,猪身子也动,但动的少,偷个懒,便躺下睡觉,猪头上的鼻子经常拱食,猪蹄只要猪站着,走着,就要运动,而运动最多的是猪尾巴,不管睡着,站着,走着,猪尾巴总在不停地动,在右摆,上下摆的,所以猪尾巴煮熟最香。

“这猪尾巴卖吗?”赵亮问。

一个横胖的三十來岁的女售货员正在切生猪肉,眼皮也沒抬起说:“这是给人留的,不卖!”“买这猪尾巴要肉票吗?”赵亮问。

“不要!”那女售货员说。

“那你卖我两根吧!”赵亮央求。

“跟你说了,这猪尾巴是留给别人的,你怎么这么馋啊!”那女售货员有些不耐烦。

“卖两根吧!我又不少给钱!”赵亮继续说。

“不行,是给人留的,你如果想买猪尾巴猪头肉,早点來,沒准能买上:“

“可是我以前沒见你们柜台摆这些!”

“摆了,你妹看见,这东西稀缺,一摆上來沒五分钟,人家就买走了!”

“那明天我早点來,您给我留点!”赵亮说。

“不行,我哪知明天有货沒货呢?”那女售货员沒有应允。

正说话间,之间屋子东头桌子后管收钱的一个年轻女子站了起來,看了一下赵亮边走过來说:“你是赵亮!”

“你是?”赵亮感到这女子哪里见过,很是眼熟。

“我是胡雪花!”

“胡雪花!”赵亮听这名字也耳熟,他还是沒想起來。

“我是胡有水的妹妹!”那女子说。

“噢!”赵亮想起來了,在太原医院,胡有水的二妹曾去看过他哥一次,但此时穿着蓝大褂,又截着售货员戴的压住眉和发际的蓝帽子,所以一时并未认出:“你怎么在这儿工作!”赵亮问。

因为赵亮照顾胡有水时,知道胡有水的父亲是地区重工业局副局长,心想一个副局长的女儿,怎么卖肉啊!“在这儿有什么不好,这多好啊!收收钱,算算账!”胡雪花是告诉赵亮,在这儿,自己不是卖肉的,是收钱,算账的会计。

“你这的熟猪尾巴,明天要有给我留几根咋样!”赵亮说。

“成,你爱吃这东西!”

“对!”

“我们当地风俗,猪蹄猪尾巴猪下水是不能上席的,上席只能是正经猪肉,这东西是食品公司自己煮的,你喜欢卖你几根!”赵亮看到那个女售货员听见胡雪花的话,便从玻璃柜台里拿了三根猪尾巴,去秤。

“多少钱!”赵亮准备付钱。

“不用,我付钱吧!你照顾了我哥那么久!”胡雪花说。

赵亮拿纸包着三根熟猪尾巴,兴冲冲地出了门,本想回到宿舍再吃,可是熟猪尾巴的香味把肚子里的馋虫弄醒了,走出不大的一段路,他打开纸包,照着一根猪尾巴就咬了一口,边走边嚼,嚼的油顺着嘴角流了出來,他忙掏出手绢擦了擦,又打开纸包,准备再咬一口时,见对面的两个姑娘望他,他自觉有些失态,便忍住馋劲,裹上纸包。

当离开县城走在回厂路上,路上行人便已稀少,來來回回的大多是钢铁厂的人和时时跑过的钢厂拉货的大卡车,他便打开纸包,不管汽车过时荡起的灰尘,边走边大嚼起來。

走到厂门口,一条猪尾巴已吃完,他回到宿舍,见只有赵亮在,又头冲墙在床上睡觉,便蹑手蹑脚地进了屋,打开自己床头的箱子,把包有猪尾巴的纸包放到箱里。

晚上十一点,就要上夜班了,王大力,鲜可欣和欧阳秋都已穿好工作服,准备再过半小时就要去厂里上班,赵亮也穿戴好,随大家一起上班,可是出了屋刚走几步,他突然想起箱子里的猪尾巴,心想这熟猪尾巴,在箱子里放一白天了,别坏了,等明天早上下班,别都不能吃了。

得,干脆今晚先吃,省的明天坏了,浪费好东西,于是他对三人说:“我回去拿点东西,你们先走,我拿完东西追上你们!”三人也沒觉察出他有甚异常,便先走了。

赵亮回屋从箱中拿出纸包,纸包已被油浸润,灯光下土黄色的纸汪汪透明,赵亮忙伸头往箱中看,箱里的一件衣服也被染上一大块油,他心想怎么这么油呢?把衣服也油了,拿出去和大伙一起吃了吧!

刚迈出屋,他又停住脚,思量道:这好东西得來实在不易,还是留给自己吃吧!两根猪尾巴四个人分,一人只能分半根,既解不了馋,也解不了饱,倒不如留给自己吃,即解了馋,又解了饱,想到此,便拿出一根,把另一根包好,返身又装回自己床头箱中。

赵亮追上王大力等人,装作甚也沒有发生,到料场接了班后,便开始拉料,午夜时分,他肚有些饥了,便躲到一个灯暗之处,掏出掖在兜里的纸包,低头啃那香的猪尾巴。

赵亮自以为聪明,瞒过大家的眼,却不料王大力自打他回屋,便对他产生疑问,见他半夜躲在暗处,从兜里掏东西,反又坐下,好似啃什么?便悄悄跟踪暗地观察,好似看到他拿的是个细长的东西,心想:这人真奸啊!买点香肠还在暗中偷吃,真是好学校的学生比赖学校的学生抠门,抠的连吃个猪尾巴都藏着吃。

早上半点下了班,几个人到食堂吃早饭,王大力很快吃完,说了声:“我先回去了!”便离开食堂,赵亮,鲜可欣两人吃完随后回了宿舍,赵亮铺好床刚要躺下睡觉,猛然见自己的床底有两截白色的骨节样的东西,他捡起细一观察,竟是猪尾巴骨节。

他立刻好奇起來,因为昨日他吃那根猪尾巴,是在路上,夜里吃那根猪尾巴是在厂里,自己沒在宿舍吃猪尾巴,那猪尾巴骨头为何在自己床底呢?难道王大力他们也上街买了熟猪尾巴。

不对,整个忻县县城,只有那里卖猪尾巴,就那几根,自己还借着人情,买了三根,他们不可能买到,那这猪尾巴骨头是哪來的,他怀疑地看看箱子,由于昨夜走的急,箱子沒锁,锁之时挂着。

他打开箱子,见纸包还包着,打开纸包,猪尾巴还在,只是剩下半截,他心里发火,本想骂:谁那么馋的沒样,到别人箱子里偷吃别人猪尾巴,可又转而一想,屋门要是就这四个人有,屋又沒被撬,自己和其余三人都是校友,在这又是工友,哪能为半截猪尾巴翻脸呢?